被个自考律师勾起了回忆，都快二十年了，有些事情都快模糊了，于是编了个青春故事。
副省级省会核心区法院，可能和小县城法院不一样，不具备代表性。
江泽民胡锦涛时代的某年，我从公安到了法院。用亲戚死老头的话说：不要总跟你爹一样穿黑皮当狗，要当个坐台上的体面人。我觉得虽然在110接电话的时候挺无聊的，但在交警大队事故科摆弄司机们的时候还挺有趣的。
司法考试考了几次都没过，毕竟太多门不及格连学位都没有，考不过正常考过了才不正常。不能当法官，先当书记员法官助理熟练一下业务。带我的法官是本院最资深法官，市商专毕业，会计专业，但只干过出纳，年轻的时候因为和院长有关系就来当了法官。我们院长是老师，教育充实公检法进来的，我们民一庭长原来是会计，只有刑庭几个年轻公务员是科班出身。我法官的正职书记员是定向选调，她外公是我院前前前院长，干了n年考了n年也考不过司法考试，最美法律人最美书记员荣誉一大堆，就是考不过，连个自考的都不如。我一来她就撂挑子备考去了。第一天旁观了一次开庭，第二天我就上场了。
当时没有引入速录机，全院唯有几个劳务派遣书记员用电脑勉强记得了笔录，我们这些混子顶多是个聊qq的水平，于是还是钢笔记录，当事人说十句我们记两三句的那种。这很考验短时间内归纳总结的能力。我的字很好，有美感的行草，不是那种学生方块螃蟹爬。缺点或者说优点是当事人基本看不懂，一般不会或不好意思或不敢在笔录的具体字句上纠缠。电脑笔录就不一样了，当事人动不动就反悔说我原话是怎样怎样。
民一庭主管婚姻家事，离婚赡养继承，小部分合同纠纷民间借贷。一般是简易程序独任审判，我不坐下面，和法官并排坐台上，法官居中我靠边。普通程序加两个人民陪审员，一般案子不配拥有三个法官的合议庭。我们的两个人民陪审员基本是固定的，两个老太太，一个区人大退休，一个区政协退休，都是领导配偶。陪审费是125一场，有时候5分钟就开完一个庭了。俩老太太平常谈笑风生，有一定领导干部气度，但上了庭从不发言，案前案后从不对案件发表任何意见，只在合议庭笔录上签字，是牌位这个岗位上的典范。
基层案子很多，最多的一年我和法官结了三百多个案子，全市前茅。有时候一天开3个庭，开完庭还要写判决。法官键盘一指禅，除了徇私枉法或者案情复杂的案子他自己写，其他的一般都是我写。那时候身体真好，精力也充沛。我没有固定女友，除了睡觉几乎都和法官在一起。天天都要赶酒场，最多的时候一天喝五场，也没耽误审判。法官从不打车，就喜欢让我拉他，不知道为什么。基本天天酒驾，被抓了亮一下证就好。上午的庭经常带着大酒味，律师当事人也不敢放什么屁。中午经常不在食堂吃饭，去旁边酒店吃佛跳墙喝汤喝粥养胃，养好了晚上继续喝酒。
审判没什么好说的，没人打招呼的话基本公正判，或者看哪个当事人不顺眼就倾向一下对方。比如离婚案子，如果女方是个泼妇，就少判给她三五万，她也没屁可放。这算是我们的朴素正义。我们有职业道德，从不吃原告吃被告，我们只吃律师。关系好的律师立案之前就和我们打招呼了，立案庭一受理我就去把案子要过来，免得被送去速裁庭。好处不是一案一收，临阵抱佛脚的不可靠。有时候法官直接当我面把信封放进抽屉，看厚度也就是一万两万的，毕竟小案子不值钱。那些农逼出身的考公务员进来的收钱就狠了，不给就主动要，真是穷人翻了身比地主还狠。打过招呼的案子开庭前法官一般会提醒我要点，我就知道哪些关键点需要记或者我直接给他补充，那些关键点我要当没听见一样什么都不记。有时候开庭出现意外情况庭后还要篡改笔录。当然很多事也要看对象，有些本地关系太猛的律所我们也是有所顾忌的。不开眼的律所和律师是极为罕见的，都是骗当事人的钱，何必给自己找麻烦，当孙子就要有当孙子的自觉。有的新手律师签笔录的时候还想核对内容，我们通常都是直接开口骂的：你他妈来记笔录啊？你他妈直接写判决吧？
律师就不多说了，免得他们脆弱的孙子心受到伤害。全心全意为当事人服务的律师我只在一个案子里见过，那个案子当事人是他弟弟。骗当事人的钱没有错，但不要骗得太离谱，而要把当事人骗到以为自己是全心全意。曾经有当事人当庭殴打律师，说接案子前律师不是这么跟他吹的。当孙子的吃肉，我们做长辈的只能跟着喝点汤，也算是代价。我后来也干过律师，司法局办的，真证。但我不出庭，最多是拉皮条当掮客，我不喜欢当孙子。
法院的生活很忙碌很充实很愉快，以至于我都没闲心找女朋友，只是偶尔操几个律师和律师助理娱乐，她们是很乐意的，强迫的事情我不做。没有什么重大利益交换，就是混个脸熟行几个小方便而已。她们知道我看不上她们，也没有太大企图。女当事人玩过几个，都是案后纯肉体交流，只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高大帅气。院里的人只操过一个劳务派遣书记员，随便操着玩，没企图。操过一个来实习的大学生，实习期结束后就没联系了。
我法官可能是个同性恋，虽然他结了两次婚生了两个儿子，但他喜欢和男青年喝酒聊天，有几个同性恋朋友，还带我去过同性恋酒吧。他从未对我有过任何超出正常限度的动作和语言，也从未在我面前表现出任何同性恋倾向，但我总是隐隐怀疑。我在法院期间我是他最亲密的人，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比他儿子还多。有时候他让我叫他老爹，我没有觉得被冒犯。我调离法院之后，就不叫他老爹了，只叫他老x，不是市侩，只是感觉没有那种亲密感了。后来，他死了，59岁零十个月，副调研员，没有领过退休金。膀胱癌，可能是喝死的。死前一个月我在医院看望他的时候，他好像对生活没有什么感触，或者是时间久了我忘记了，反正，很平淡，平淡到根本想不起来。
我法官在死前好几年就病休了，据说是双规之前一个月第一次住院，我们以为他是以病逃审，没想到真病了，不知道算不算弄假成真。我们院长死缓，两个副院长死缓。刑一庭长死缓，她太高调，还涉黑，出租车还有夏利的时候她就开某百万豪车（具体车名不说，说了容易对号入座）上下班。执行局长和刑一庭长有一腿，估计也够死缓，但他自杀了。其他小兵不知道，但院长司机七年，连门卫都判了三年。门卫有时候给案子拉皮条，我们不正眼看他他就找司机，院长司机是能够坐到普通法官上首的人。我们有职业道德的专业人士不和这样的阿猫阿狗打交道，我们只吃律师，毕竟律师是孙子不敢炸毛。我法官的原正职书记员干了几年庭长，现在好像已经是院党组成员了，过些年资历够了就可以接她外公的班了。我调离后据说她又考了几年没考过，也是司法局给办了证。考试太难为她了，她是艺术生，特长是拉大提琴。联欢会上我听她拉过，是专业的。
都是老黄历了，在习近平新时代法律思想的指导下，你们的法院可能已经脱胎换骨了。但依我对共产党的了解，无论口号怎么变，法庭也不可能变成影视剧里那样义正词严。律师永远是司法局的儿子，是法院的孙子。当然709那批不算，他们是汉子。可惜汉子在兲朝没有好下场。
以上都是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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